刘吉训
一天下午,上小学的小孙子横挂背式书包,冲进屋门,噼啪迸出一句:“爷爷,我的字典又掉了!”孙子说完,跳跃着,蜻蜓点水似的自顾玩去了。
我的桌子上摆着一本快要磨烂的字典,这是好多年前手抄的。记得那时我正读小学四年级,常常搭个补丁密密的书包走进教室。每当打开书包哇哇朗读课文的时候,总有许多字不认得。找老师或同学请教,答复多半是劝我买本字典。
于是,我满怀希望地回家缠着父母,父母说他们一天才挣几分钱,问我要字典还是要吃饭。我噙着泪,心窝直冒酸水。
借本字典抄吧,突发奇想的我,犟劲勃发,深更半夜,无论小油灯怎样幽暗,瞪大眼睛,抄下去。后来慢慢地,我的热情减了下来,多如牛毛的方块字比千斤石还沉,每抄完一个都要累得手指发麻,心里发软。
一天下午,我和同学们正在教室里学习王维的《鹿柴》诗,老师突然问大家“但闻人语响”的“但”字怎样讲。“当‘但是’讲。”同学们异口同声作答。“不对,当‘只’字讲。”我站起来说。
老师点点头,给我一个小本子。抄字典果然有收获,我激动着。那天那夜,我提笔抄了一个通宵。
历时整整一年,我抄完了长达数百页的小字典。如同春花冬梅,她伴我度过数十年。时过境迁,这本手抄字典虽千疮百孔,腐不堪目,但她字里行间着的勤劳和节俭,拼搏与奋进的,恰似“不尽长江滚滚来”的财富,我敝帚自珍。
我的小孙子捧着“挥之即去,招之即来”的正楷字典,将来的某一天,他是否会为没有那份情趣和感受而深深遗憾呢?(来源:齐鲁晚报)